苹儿家的：小狗

窗外是一条街道。既然是一条街，自然有车经过，有人经过，有车的喘息轰鸣，也有人的喘息咳嗽，杂七杂八的声音像从草地上跳起来的蚂蚱。我养的一只白色小狗和我一起生活在这间屋子里，窗户虽然长期关闭着，也还是有声音渗透进来，我可以听到，小狗自然也能听到。开始它太小，对这窗外的声音毫无反应，不知道那是声音，不知道那是窗户，更不知道窗外还有一个世界。屋里的空间也足够它活动。后来它大了些，也去外面玩耍过，知道了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。有较大的声响，它就去扒窗户下面的墙壁，大概只有一米高，但它努力伸展四肢，后腿蹬着地板，前腿向上扒，也还是够不到窗沿。它还是太小了。看它那样努力，好像很渴望，我就抱起它来，把它揽在怀里，像抱着小孩，站到窗户前，让它看外边。通过玻璃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，这对我还是对狗来说都是一样的。我们都有那么一双用来看世界的眼睛。它在我怀里也极像个孩子，很安静乖巧，只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向着外面看，好像被外面的什么给震慑住了。我想我该为它做点什么。房间里有两个硬纸板箱，我把一个纸箱靠墙横放在窗户下面，又把另一个纸箱竖着放在墙根下，两个纸箱又挨着，这样就好像两个台阶，小狗能轻松上到一个纸箱上，再从一个纸箱爬到第二纸箱上。当它站在第二个纸箱上，就可以够到窗台，正好可以看到窗外。房间里还有一个圆饼形状的坐垫，我又把柔软的坐垫垫在高的纸箱上，如此，小狗可以站在坐垫上，也可以坐卧在坐垫上，也更加舒服。我还想着，如果它喜欢那个地方，夜里还可以趴在坐垫上睡觉，那会是另一种有别于在狗窝里睡觉的体验。凭我的智慧弄好了小狗的“瞭望台”，我又引导着小狗，分两步爬上瞭望台。先上第一个箱子，再上第二个箱子。上了第二个箱子，窗户就在它眼前了。它果然是一只很聪明的小狗，很快就知道了那是可以通往窗口的路径。不用我再引导，它会自己爬上去，朝着窗户外面观望。我真是做了一件好事。从此以后，小狗时常跳上纸箱，朝着窗户外面观望。有时候它朝左边望，再换个角度，朝右边望。好像一个船长，在船头观望。但是它没有望远镜。有时候，它一动不动，如同雕塑一样，朝着窗外望着。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在观望什么。到底是什么这么有吸引力。反正对我来说窗外没什么有趣的了，除非停下一辆警车，我可能会扒窗看看。或者我的窗外正好有一棵树，树上结了果子，我伸手可以够到，够不到也能看到，那我也愿意往窗外看看。我对天上的太阳或者白云也没什么兴趣。虽然很少站到窗前去，也很不需要窗外的风景，但是我又无法舍掉这扇窗。一个房间四面都是墙，如果没有了一扇窗，可能就像是牢狱了。就会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。对一扇窗的需要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需要。我的心应该是个矫情的家伙，它说，我可能不往窗外看，但必须有一扇窗在那里。一只小狗只是隔窗观望怎么够。它当然更向往到外面去。有时候傍晚我带它出去玩。我换衣服，系鞋带，对小狗说：“小白，带你出去玩。”它好像听懂了，立刻变得兴奋躁动起来。吐舌头、打转转、乱跳乱跑，好像是告诉我，我已经急不可耐，麻烦你动作快点。我喜欢它这个兴奋劲儿。因为我已经丧失了这种兴奋劲儿，它也算是我养的毛孩子，它开心我也跟着沾点光。我往门口走，它已经先去挠门，好像急先锋。刚一打开门，它就窜出去了。到了楼道里，那些台阶在它蹦蹦跳跳的脚下，好似平地，造不成任何阻碍，它欢腾跳跃，大步流星，洋洋洒洒，兴奋至极。但还是没有忘了我，自己跑下台阶，又旋儿跑上来，迎接我，不会脱离我。它知道等待我。真是一条好狗。刚到二楼，它跳着扒墙，好像以为那墙壁是关闭的大门。我就说：“小白，那不是门，那是墙啊，继续。”一旦出了楼房，来到小区的院子里，它的动作就更大了。可是把它憋坏了。一旦遇到同类伙伴，它立马兴奋起来，非凑过去跟人家玩。毫不见外，死皮赖脸，恬不知耻。它只有七个月大，人家基本都是十岁左右，年龄差距太大，阅历和心境也相差悬殊，根本没有共同语言，所以很少有狗愿意搭理它。基本都是讨厌嫌弃它，希望它赶紧离远点。可我的小狗不见外啊，有的吼叫吓唬呵斥它，可是它又根本不害怕。人家就只好想办法躲开。有的小狗往主人的怀里跳，希望躲进主人的怀里避难。有的小狗跳到路边的长椅上，与它错开高度保持距离。狗主人通情达理，和自己的狗商量：“人家是小狗，只是想和你玩，你就和它玩一会儿呗。”可是人家还是不愿意，很嫌弃。这时候狗主人有些尴尬，我也是，我就只好走过去，呵斥它，让它赶紧走。转悠了一圈，有半个小时，带小狗回家。每次走到楼下，小狗就不再走了。它知道再走就要回家了。它就往那里一站或者一坐，眼巴巴看着我。我说，小白，回家了！明天再带你出来玩。我说，小白，回去了，给你好吃的。我从兜里拿出一根火腿勾引它。都没用。它就是不想回家。我故意自己往楼梯里走，看它自己会不会因为害怕跟过来。没有。它自己到了街道口上，在那里独自站着。似乎是迷茫了，看起来很无助。看得我有些心酸。干嘛这么执着啊。有一个傍晚我足足带着它在外面转悠了两个小时，要回家，它仍然在门口停住了，再怎么呼喊劝说都没用。它就是不想回家。就是想在外面玩耍。我只好想办法抓住它，把它抱在怀里，走上楼梯。到了门口，把它放在地上，我拿钥匙开门，现在它乖了，等我打开门，它就自己钻进去。